Monday, January 31, 2011

伦敦梦 第九章

第九章

伦敦有着五花八门适合各种不同兴趣的俱乐部……体育爱好者,政治家,哲学家,赌徒,酒鬼还是登徒子都各得其所,富人,新贵,智者或贵族各归各路。扎克瑞接受到好多家专业俱乐部的邀请,而这是那些只有事业成功的商人、律师和企业家才有的殊荣。可他却对之完全不予考虑,他只想加入一个根本不准备吸收他的俱乐部,在这个特殊的俱乐部里,所有的会员都是出身高贵的贵族,而他们的会员身份都是从他们的祖父时代就传承下来的。马洛于是成了他的最终目标。

在马洛,人们想要什么是打个响指就可以的——一杯酒,一碟鱼子酱,或是一个女人——一切命令都将被准确敏捷地执行,俱乐部里的服务上流,环境优雅,会员的一言一行也对外严守秘密。从外表看,这个座落在圣吉姆街贵族宅第区的建筑毫不起眼,普普通通的白石灰泥设计,均匀对称的山形墙,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可其内部的装饰却是美仑美奂,巧夺天工,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用抛过光的桃木镶嵌,地毯上织着大块的红褐色相间的八角形图案,真皮的家俱厚重结实,丰富的光线从造型细腻的各种灯饰中散放出来,这是一个一花一木都别具匠心,令人感到舒适无比的地方。

马洛是俱乐部的巅峰,有很多家庭申请了几代都没有成功,扎克瑞用了整整三年才得其门以入。他费尽各种心机,勒索、贿赂及种种暗箱操作,才总算得以加入这个俱乐部,而且还不是会员,只是一个永久的客人,可以随时来去自由。他的经济触角已触及方方面面,俱乐部里太多的贵族都与他有经济往来,还有不少愚蠢的爵爷们欠着他的债,而他,在有所求的时候是会毫不犹豫地利用这些来达到目的的。

扎克瑞曾很满意地看着马洛的几位股东不得不面对决择,或者失去所有的一切,或者,允许象他这样的杂种来资助他们的俱乐部。后来大多数的股东都很不情愿地投票支持他加入,可内心里却恨不得他滚得远远的。对此,他毫不在意,他堂而皇之地走到一个皮沙发里坐下,象其他人一样怡然自得地抖开一张报纸,把他的脚伸到壁炉边暖着,内心充满了极大的满足。

今晚,呆在俱乐部里的扎克瑞尤其感到心满意足。因为即使是乔治泰勒都不能来这个地方,他阴郁地想着。事实上,泰勒家人可能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申请马洛的会员资格。他们的血统高贵,可还没高到这个程度,而且,他们也没有那么多钱来这里奢侈。可他,扎克瑞却做到了,尽管他只是个贵宾,不是会员。他已经成功地楔入了伦敦上流社会的阶层,并且必将后继有人。这也正是那些贵族们最为怛心的问题,这个社会越来越多的新贵,在慢慢地占据他们优越的地位,总有一天,他们将不得不牺牲他们纯粹优良的高贵血统。

扎克瑞正坐在炉火前望着跳跃的火苗心事重重的时候,三个年青人走近了他。两个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另一个却只以一种傲慢的姿式手掐着腰站着,扎克瑞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便露出十分轻蔑的笑容。那是布斯爵爷,沃英顿伯爵,是个除了血统之外一无是处却偏偏自高自大的家伙。他的父亲最近刚刚去世,留给他一个很好听的衔头,两座不错的地产和堆积如山的债务,大部分的债务都是因为他年轻胡涂欠下的。很明显的,老爵爷去世之前,已经意识到自己儿子的挥霍无度,花天酒地地乱交狐朋狗友。现在,年轻的沃英顿伯爵身边围了一群只会逢迎拍马的人,使得他更加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沃英顿,”扎克瑞轻轻地打个招呼,只歪了个头儿而已,其他那两个人他也认识,特纳和英菲尔德,可他连打招呼的兴致都没有。

“布鲁森,”年轻的伯爵脸上挂着假意的友好,“在这儿看见您可真出人意外呵。”沃英顿高高的个子,身体结实,长着一张长长的瘦瘦的脸,算不上英俊,却是一张贵族的脸。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精于运动的体育家的自信。“我们可有好几个星期没在这儿看见您了,”他继续说道,“我们都以为您在忙于应付您的新……呃,您家里的新情况呢。”

“您指的是什么新情况?”扎克瑞轻声问道,尽管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话题将引向何方了。

“怎么,伦敦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您的那个新情人,那位美丽的霍兰蒂夫人。我正想要好好赞美一下您这次的好眼光,——虽然有点令人吃惊。恭喜您,您可真幸运。”

“根本不需要什么恭喜,”扎克瑞简短地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后也不会。”

沃英顿扬起他的眉毛,仿佛听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那位所谓的夫人现在住在您的家里,布鲁森,您拿我们都当傻子吗?”

“和我的母亲和妹妹住在一起,”扎克瑞还是很平静地回应,尽管他的内心已燃起熊熊的火焰,“指导和教习我的家人。”

沃英顿很邪恶地笑了,露出一排不很整齐的牙齿,“哦,我敢肯定您们一定是有不少‘指导和教习’的,关于床第之间的事情,是吧?”

听到他这个低俗的玩笑,他的两个同伴也跟着笑了起来。

扎克瑞仍然一脸平静地坐在椅子里,尽管他的内心已怒不可遏。他现在又有了一个不受欢迎的发现:任何有关于霍兰蒂泰勒夫人的风言风语,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传言,也足以令他有杀人的想法。当他和霍丽夫人签下那份合同的时候,他已经清楚地预见到这些流言蜚语,这是连霍丽自己也知道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正忙着得偿心愿,根本无暇顾及。现在,打击来到的时候,竟是如此来势汹汹,他觉得他的双眼都要冒出火来了。

“收回你的话,”他轻轻地说,“再加上一句道歉,就现在。”

沃英顿笑了,显然很高兴他的利箭正击中了帊心。“如果我不肯呢?”

“那我就打到你肯为止。”扎克瑞一字一句地说。

“拳击比赛吗?好主意。”这无疑正是沃英顿想要的,“如果我赢了,我要你发誓立刻离开这个俱乐部,永不再来;要是你赢了,我可以收回我的话,并且道歉。”

“还有一件,”扎克瑞望着沃英顿那剪裁得体的上装上的纽扣说。所有的纽扣都是金的,并且雕刻着家族的纹章,最上面的那一颗,还另外镶嵌着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看上去至少有两克拉重。“如果我赢了,我还要那颗钻石纽扣。”

“什么?”沃英顿露出迷惑的表情。“好奇怪的要求,你要这个做什么鬼用处?”

“就算是纪念品吧。”

伯爵摇了摇头,好象在怀疑自己在和一个疯子打交道,“很好,那我们可以安排在明天早晨吗?”

“不,”扎克瑞可不想让这个花花公子和他的损友们把这件事向整个伦敦传个沸沸扬扬,那将更有损于霍丽夫人的名誉。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他站起身来活动着手腕说,“我们现在就打,在俱乐部的酒窖里。”

扎克瑞那冷静自若的神情倒使沃英顿有点儿不安,“我不能现在就打,我得作准备。正规的比赛不同于一般的街头斗殴,当然,和你这种人讲区别有点儿对牛弹琴。”

扎克瑞却只是笑了笑,“我明白你想炫耀一下你的拳击技术,再顺便将我彻底赶出俱乐部。现在就是你的机会,沃英顿,就现在,不然的话,我们就弃权。”

“不能弃权,”沃英顿反驳道,“随时随地,我都可以奉陪,”他转向其中的一个同伴,“英菲尔德,你可以做我的副手吗?”

他的朋友立刻点了点头,显然深感荣幸。

沃英顿望着他的另一个同伴,“特纳,我想你只好做布鲁森的副手了。”

特纳,一个矮胖的圆脸家伙,一头红褐色的头发垂到肩膀,皱着眉头把他的短短的手臂交叉在胸前。很显然,要他做布鲁森的副手,——也就是说,要帮布鲁森打气加油——他很不情愿。

布鲁森只丢给他一个轻蔑的笑,“别麻烦了,爵爷,我不需要副手。”

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加入进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呆了,“我可以做您的副手,布鲁森,如果您允许的话。”

声音简洁却很有教养,扎克瑞随声望去,看到一个男人正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此刻,放下手中新出版的时代周刊,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这是个高大瘦削的金发男人,周身都散发着毫无置疑的贵族气质。扎克瑞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以前在马洛从来没有见过他。清冷的灰色眼睛,麦色的金发,和雕刻般完美的五官,使这个人看起来不仅仅是英俊,而且很有王者风范。他雍荣大度聪明睿智的神情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金鹰。

“瓦登布雷克,瑞文黑尔。”他边自我介绍边伸出手来。

扎克瑞握了握他的手,发现对方的手结实有力。而他的名字也好象在什么地方听说过,瑞文黑尔,瑞文黑尔……对了,霍丽夫人几个小时前的病中呓语里提到过个名字,瑞文黑尔是乔治泰勒最好的朋友,一个倍受信赖和倚重的朋友,以至于乔治去世前会请他到场。霍丽说的可就是这个人吗?他为什么会主动来做扎克瑞的拳击副手?对于乔治心爱的妻子受雇于象他这样的平民,这个瑞文黑尔到底怎么看?扎克瑞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却看不出一丝表情。

“为什么要做我的副手?”扎克瑞问。

“我自有我的原因。”

扎克瑞又将他研究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走吧。”

马洛的其他会员们也从抖开的报纸上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一队奇怪的组合。有几个人更是意识到即将开始的打斗而起身尾随着他们走向俱乐部后面通向酒窖的楼梯。边走下那黑暗狭窄的楼梯,扎克瑞边听见走在前面的沃英顿和他同伴们的只言片语。

“我觉得你是傻瓜要和这种人比……膀大腰圆的坏杂种……”特纳在低声说。

“……不知道规则和技巧……街上的一条疯狗,”依稀听得到沃英顿不屑的回答。

扎克瑞阴沉地笑了。也许沃英顿懂得很多规则和技巧,也许他受过多年的拳击训练。可比起扎克瑞早年的经验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他曾站在街角上,对所有的挑衅者都来者不拒。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为了每一个先令拼死搏杀,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被打败了,他的母亲和妹妹将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拳击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娱乐,……而是生存之道……是他的谋生手段,可对沃英顿来说,这仅仅是一项运动而已。

“不要低估了他,”瑞文黑尔平静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仿佛他可以看穿扎克瑞的心思。“沃英顿的右手拳很令人头疼,速度也很快。我在牛津的时候和他交过几次手,每次都没讨到便宜。”

他们到了阴冷潮湿的酒窖,光线暗淡,生着绿毛的石壁滑腻粘湿,一排排的贮酒架占满了半个酒窖,不过还是有足够的空间给这些绅士们大展拳脚的。

扎克瑞和沃英顿于是忙着脱掉上装和衬衫,而他们的副手则忙着丈量场地,以一英尺为分界,画出两块分区来。瑞文黑尔简捷地概括了一下比赛规则。“伦敦职业拳击赛规则,每一回合到其中一人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接触地面为止,然后双方回到自己的角落,休息三十秒钟,再用八秒时间回到拳场。任何人自己摔倒将视为自动弃权。”他扫过布鲁森平静的脸,和沃英顿志在必得的脸,“我漏掉什么了吗?”

“是的,”沃英顿责难的目光看着布鲁森,仿佛他已经作弊,“不可以用头锤。”

瑞文黑尔没等布鲁森说话就抢先回答。“头锤是完全合法的,爵爷。”

“没有关系,”布鲁森边说边解开他的领结,“我可以不用头锤如果他不想我用的话。”他知道沃英顿怕的是什么:他很有可能牢牢钳住对手的脑袋,再把他脸上的骨头一根根粉碎。

“很有绅士风度的让步,布鲁森先生。”瑞文黑尔赞叹,他显然很了解,用“绅士风度”这样的字眼来赞扬他的对手,会令沃英顿有多么恼火。“好吧,那就不可以用头锤。”他伸手接过布鲁森的衬衫,外衣,背心和领结,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叠好放在一个酒架上。

两个男人终于赤裸着上身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了,布鲁森看见沃英顿眼中明显的惊愕神情。

“天啊,”沃英顿忍不住喊了出来,“看看他,简直就是个人猿。”

扎克瑞对这样的评语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体的样子,上身布满虬健的肌肉和伤疤,胳臂凸起,脖子粗壮,胸前长着茁壮的黑毛。这天生就是一个拳击手的身体,亦或,工厂里或田间作手的身体。而沃英顿,洽洽相反,身材瘦削,肌肤光滑。

瑞文黑尔此时第一次笑了,露出他雪白平整的牙齿。“我记得他们以前是叫布鲁森做‘屠夫’的,”他警告完沃英顿,才转向扎克瑞,询问地挑了挑眉毛,“对吗?”

扎克瑞此刻却全无调侃的心情,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瑞文黑尔再次转向沃英顿,口气十分冷静,“也许我可以劝布鲁森先生放弃这场比赛,爵爷,只要您同意现在就收回您关于霍兰蒂夫人的那些话。”

沃英顿摇摇头轻蔑地一笑,“我对于居住在他的屋檐下的女士毫无敬意。”

瑞文黑尔于是投给扎克瑞一个冷冷的鼓励的目光,看起来,对于霍丽的流言蜚语,他和扎克瑞一样愤怒。瑞文黑尔向场地边走去,走过他身边时,咬牙切齿地轻声说道,“打烂他的狗头,布鲁森。”

扎克瑞静静地走到场地中间,沃英顿也走了上来,他们面对面,摆出传统的拳击开场姿式来——左腿向前,左臂在前,手肘在眼睛高度处下沉。

沃英顿以一记左刺拳开始了他的攻击,扎克瑞立刻退让,沃英顿连出了几记左刺拳后,又来了一记右钩拳。尽管这一下左右衔接得并不很好,可他的同伴们还是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扎克瑞让沃英顿控制着节奏,对于他一连串的扭斗只是闪躲防御,几记拳头打到了他的肋骨,可这种疼痛比起他过去拳击生涯中的风风雨雨来,只能算隔靴搔痒,
他只偶尔试探性地出了几招轻刺拳,来试试对手的深浅。

终于,当沃英顿汗湿的脸上面露得色,特纳和英菲尔德更是忘形地准备庆祝胜利的时候,扎克瑞以一个三记连发紧跟着一个狠狠的右交叉,准确地打中了沃英顿的眼睛。

沃英顿蹒跚着后退,显然被他出拳的力度和速度惊呆了。他的同伴们也一下子将欢呼声咽了回去,因为他们看到沃英顿摔倒了,然后又挣扎着慢慢站起。

“第一回合结束。”瑞文黑尔喊道,扎克瑞于是回到休息的角落。他汗如雨下,不耐烦地用手挼着落到他前额上来的汗湿的头发。“用这个,”瑞文黑尔递给他一条干净的包酒用的毛巾,扎克瑞擦了把脸。

沃英顿也回到他的角落,英菲尔德擦着他的脸并小声地给他建议。

“不要和他玩得太久,”瑞文黑尔在扎克瑞耳边说,他笑着,尽管他的灰眼睛里全无笑意,“我们完全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

扎克瑞递还毛巾,“您怎么会觉得我在和他玩呢?”

“很明显这场比赛的决定权在您,请您保持绅士风度,点到为止,赢了他就好。”

三十秒过去了,扎克瑞走回到中心去准备开始下一轮。对于瑞文黑尔如此轻易地看穿他,他很有点儿恼火。他本打算拖延比赛,将沃英顿猫抓老鼠般好好儿戏耍一番,将这个花花公子打得体无完肤为止。可瑞文黑尔却提醒他尽快结束,给沃英顿留一点面子和自尊。扎克瑞也知道,他的提醒是正确的,可他却心有不甘——他不想做绅士,他只想无情地打击沃英顿,让他威风扫地,脸面无存。

恢复体力的沃英顿重新回到场地,移动着脚步,连发了三记右上勾拳,打中了扎克瑞的下巴,而扎克瑞则在他的胁下狠狠地回了两记,紧接着一记左钩打中了他的头。这一连串的打击令沃英顿站立不稳,他连退两步才取得平衡。扎克瑞掂着脚步等待对手再一次进攻,他们又你来我往地交换了几拳,直到扎克瑞一记重重的左直拳打中了对方的下颚。眼冒金星的沃英顿再次摔倒,同时咒骂着企图站起身来。

英菲尔德于是叫停了这一回合,双方休息。

扎克瑞用毛巾擦着脸,知道它明天肯定是又痛又肿,——沃英顿打中了他的左眼和他的右下巴。不得不说,沃英顿是个很有实力的对手,多年来他一直活跃于拳场,也为他积累了不少信心。可他与扎克瑞还是相去甚远,不仅输于力度,还有多年的经验,扎克瑞并不轻易出拳,可每击都切中要害。

“好样的。”瑞文黑尔轻轻地说,扎克瑞恨不能吼回去,他才不稀罕他见鬼的赞扬,他也用不着这个混蛋来教他怎样赢得象个体面人。可此时,他却只能咽下胸中的怒气,让它一点点儿地平复。

第三回合开始,扎克瑞躲闪着沃英顿的几记快拳,后者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躲过一半以上对手的进攻后,扎克瑞感到自己进入了状态,那是一种熟悉万分的感觉,意味着他已进入平稳期,再打上几个小时都无需休息。他本来只需和沃英顿保持游斗,等他体力不支自己摔倒,可扎克瑞还是下了杀招,五记连发的一招组合拳将沃英顿打倒在地。

晕头胀脑的沃英顿摇着头努力使自己清醒,却再也爬不起来了,特纳和英菲尔德大喊着让他快点儿站起来,可他只吐了几口血沫,然后举手认输。“我不行了。”他说着,“不行了,”英菲尔德赶上前去扶起他并推他向前时,他也拒绝了。

尽管扎克瑞意犹未尽,很想再给他来几下子,可他看着鼻青脸肿,摇摇晃晃,痛苦不堪地捂着肋骨的沃英顿,也不由得十分趁愿。

“比赛结束了,”沃英顿口齿不清地说,“我输给布鲁森了。”

又过了几分钟,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他走到布鲁森面前,不顾同伴们不满的抗议声,“我向霍兰蒂夫人道歉,我收回我说的,关于她的每一句话。”他转向英菲尔德,“把我上装上的纽扣剪下来给他。”

“可他要那个做什么用?”英菲尔德很不满地看着扎克瑞。

“我才不管呢。”沃英顿只简单地说,“把那鬼东西给他。”他向扎克瑞伸出手去,“您心坚似铁,我想这可以保证我们今后可以和平相处。”

扎克瑞惊异地看着对方眼中流露出友好的目光,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了握沃英顿的手,弄得两人的指关节都大痛一阵。沃英顿的这个姿态表示,他已经认可扎克瑞与他身份平等,或至少他已接受他作为这个俱乐部的会员。

“您的右手交叉拳打得不错,”扎克瑞也还喘着粗气说,“和我以前的对手不相上下。”

沃英顿扭着肿肿的嘴角笑了,很高兴听到对手的赞扬话。

扎克瑞回到瑞文黑尔身边擦干身子,穿回衣服。他很费力地扣起了衬衫,却敞着背心。“让我来吧。”瑞文黑尔想要帮忙,可扎克瑞却只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他不喜欢任何男人接触他的身体,连贴身跟班也不例外。

瑞文黑尔笑着摇了摇头,“真是野性难驯呵,”他还是那付平静冷淡的腔调,“天知道,您到底是怎么使霍兰蒂夫人答应的呢?”

“答应什么?”扎克瑞明知故问。

“那个三年前我熟知的夫人,总是羞答答的,温顺可人的夫人,是根本不可能答应为您工作的。您这样子吓也把她吓死了。”

“那也许她变了,”扎克瑞冷冷地答道,“也许您并不象您以为的那么了解她。”从对方那双冷淡的灰眼睛里,他敏感地感到了不友善,同时他的心头涌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矛盾心情。他有胜利感,毕竟,霍丽夫人现在住在他的屋檐下,与他朝夕共处;同时他又心生嫉妒,很显然,眼前这个男人知她更早更久,而且,他与霍丽相配,才叫真正的郞才女貌,门当户对。

他又擦了一把自己青肿的脸,对着面前这个俊朗的贵族笑了,“谢了,瑞文黑尔,任何时候您想再做我的副手都成。”他们彼此打量着对方,不是面怀敌意却也完全不是友好和善的。瑞文黑尔并不高兴霍丽目前的处境,扎克瑞是很清楚的。爵爷大人一定认为,自己好朋友的未亡人现在寄于他这样一个平民的篱下,实在是奇耻大辱。‘那可没办法了,’扎克瑞满怀恶意地想着,‘她现在是我的,无论是您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无计可施。’

霍丽的头痛持续了几乎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然后她终于觉得自己好了一点儿,可以起床了。尽管经过这一番折腾,她仍然感到虚弱和头晕。现在是傍晚时间,布鲁森一家通常会在这个时候坐在起居室里等待开晚饭的通知。“露丝她在哪儿?”霍丽第一件事就问起她,当玛沃德上来扶她坐起来的时候。

“在楼下和先生,还有他的母亲和妹妹在一起。”玛沃德边说边将一个枕头轻轻地垫在她背后。“您睡着的时候,他们一直都在陪她玩,还给她点心。布鲁森先生今天都没有进城,他一上午都在教她骑那匹小马。”

“哦,他不该这样,”霍丽立时说道,“他不该耽误他的正经事儿——再说,我的女儿还不需要他来照顾。”

“他非要这样呢,夫人。俺也觉得这不太体面呢,俺就告诉他不用了,可您是知道的,先生要做什么事,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的。”

“我知道。”霍丽叹了口气拂过她余痛未息的额头,“我给你和每个人都添了不少的麻烦——”

“您可莫要烦您自个儿再头疼一次了,”玛沃德安慰道,“布鲁森一家倒好象挺高兴呢,露丝更是不用说,有人这么宠她疼她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您只管放心吧。要不要我拿点儿吃的东西上来?”

“谢谢你了,可我想下楼去和其他人一起吃晚饭,我卧床太久了,而且,我一定得看看露丝了。”

于是在她贴身女仆的帮助下,霍丽洗了澡换上了一件松软轻便的褐色袍子,袍子的领口和袖口镶着深茶色的滚边。她的头还时不时的作痛,她们就将她的长发只松松地挽了一个髻,用两个发卡卡住。她在梳妆镜里又检查了一下自己,上下收拾齐整了,才小心地下楼到起居室去。

正如玛沃德所说的,布鲁森一家人都在那儿。扎克瑞正和露丝一起坐在地毯上,摆弄着一堆花花绿绿的拼图拼片,伊丽莎白正高声读着故事书,宝拉则坐在角落的长椅里,忙着缝补露丝一条白围裙上的破口。霍丽一走进去,所有的人都抬起眼来望着她。

她虚弱地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各位晚上好。”

“妈妈!”露丝兴奋地喊着,扑上来抱着她的腿,“你现在好多了!”

“是的,亲爱的。”霍丽宠爱地拨弄着女儿的卷发。“我很抱歉躺了这么久。”

“你睡着的时候,我玩得可开心呢。”露丝接下来便连珠炮一样源源本本地报告她早上骑小马的经过。

等露丝终于讲得差不多了,伊丽莎白也围上来,向霍丽问长问短,并扶着她坐到长椅上去。宝拉坚持着要在她腿上盖上一条小毛毯,霍丽轻声细语地谢绝着,“布鲁森夫人,您真太好了,真的,不用了……”

几个女人忙前忙后的时候,布鲁森只是站起来鞠了一躬。霍丽却感到了他审视的目光,于是回过头来朝他笑了一下,“布鲁森先生,我——”她话没说完就吃惊地注意到他的黑眼眶,还有下巴上的一块青记。“您的脸怎么了?”

得意的露丝抢在他前面报告新闻,“布鲁森先生又撞上左钩拳了,妈妈。他和人打架了,还给我带回来这个。”她拈起她的纽扣串,爬到霍丽的膝上向她展示她最新的收藏品。

霍丽搂着她,仔细地检查着这颗金雕细琢,镶钻石的纽扣,然后她迷惑不解地扫过伊丽莎白的苦脸,宝拉紧闭的嘴巴,最后望着布鲁森高深莫测的黑眼睛,“您不该给露丝这么贵重的东西,布鲁森先生,这是谁的纽扣?您为什么又和人打架?”

“我和俱乐部里的人争执了几句。”

“因为钱嘛?……还是,因为女人?”

布鲁森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好象在说那根本就不重要。

霍丽却仍然冥思苦想着,屋里突然间不寻常的肃静令她大为疑惑,猛然间,那个答案到了她嘴边,“是因为我吗?”

布鲁森漫不经心地拣着他袖口上一根多余的线头,“没有。”

霍丽却发现自己已经知他够久,看得出他在说谎。“是的,肯定没错,”她越发置信不疑了,“一定是有人说了什么不太好听的话,您就该不予理睬的,可您却挥了拳头。唉,布鲁森先生,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看到她并不象他预想的那样面带感激,反倒忧心忡忡的样子,布鲁森皱起眉头,“那您就宁可我听着那个自以为是的混——”,他停下来更正自己,因为露丝正在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话,“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不得不将口气也放柔和些,“乱讲您的坏话?他该学会闭嘴,我就顺便帮了帮他。”

“对那些流言蜚语最有效的反应就是不予理睬,”霍丽责备道,“可您却反其道而行之。这样反倒能令人更增疑心。您完全没必要为我的名誉而战,您其实只要轻蔑地一笑置之,根本不必大动干戈,我们只要是无愧于心就可以了。”

“可是夫人,为了您我是可以和整个世界开战的。”布鲁森带着他惯常的夸张调侃的语调。

伊丽莎白带着个讽刺的微笑插进来,“他会找任何理由和人打架,霍丽夫人,我的哥哥最喜欢抡拳头,原始野人一个。”

“那他可真该戒掉这个毛病才是。”霍丽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只是一笑。

这时候一个使女走进来宣布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露丝于是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着,“烤羊肉和土豆。”很显然厨子向她预先透露了消息,“我最喜欢的!走呵,丽齐,快走呵。”

伊丽莎白笑嘻嘻地拉着那孩子的小手,给她拖着向饭厅走去,宝拉也放下手里的针线跟着她们,霍丽慢慢地站起身来,却感到一阵阵的恶心,羊肉,让她听起来全无食欲。很不幸的,那些帮助她睡眠抑制头痛的镇静剂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其中之一就是大大地减低了她的食欲。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眼时却发现布鲁森已经以惊人的快速度走到了她身边。“头还晕嘛?”他关切地看着她苍白的脸。

“就是有点反胃。”她努力站稳,“我想我吃点儿东西就会好了。”

“我来扶着您吧。”他的大手扶着她的后背,一袭暖流流遍了她的全身,自从舞蹈课以来,她好象已经习惯了和他这样的亲近,给他这样扶着也是那样亲切自然。

“谢谢您,”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头上的髻,感觉它快要松开来了。她头上的发夹本来因为露丝的一阵亲密搂抱就已经很松了,此时,令她尴尬不已的,那发夹竟然滑落,使她的头发散落下来。她连忙闪身躲开布鲁森,“哦,天呵,”她褐色的秀发如瀑布般一直垂到了腰际,这是女人除了自己丈夫,对任何其他人都不能展示的。她忙收拢着发缕,“对不起,”她面飞红云,“我马上就整理好。”

布鲁森却奇怪地保持着沉默。她自顾不暇,没有时间注意看他,可她却觉得他的呼吸急促了,加重了。他伸出手来,伸向她的长发,一开始她还以为他是想要帮帮她。可他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他长长的手指轻轻抓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腕,把它们放回她的身边。

霍丽有点儿急了,她扬起脸来朝着他黝黑的脸,“我的头发,……哦,布鲁森先生,请您……放手吧。”

他却依然握着不放,霍丽的手指无奈地在他的掌握中抓着空气。

她的长发彻底地垂落了,褐色的瀑布,在灯光下光滑闪亮。布鲁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顺着她的秀发移到她曼妙的身体,和她胸前柔和的曲线。霍丽羞不可抑,脸红得发烧,她再一次尝试着夺回自己的手。他猛一下地松手,令她向后退了几步,他却也跟了上来。

霍丽舔着自己干涩的嘴唇,努力想找些话来打破这爆发前的沉默。“玛沃德告诉我,”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昨晚吃过药后,您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我是很担心您。”

“不管您的目的怎样,这都是不对的。我那个时候根本不能接见客人,我甚至都不记得您来过,还,还有,我们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您那时候睡着了。”

“哦——,”霍丽现在不得不停下来,她的身体抵到了墙。“扎克瑞,”她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没有想叫他的名字……甚至于从来没有在心里叫过他的名字……可此时这个名字却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这不仅使她惊惶不已,似乎连他也很吃惊。他合上眼睛,好久好久,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目光炯炯,火热,如炬。

“我有点儿失常,”她发现自己从头到脚在簌簌发抖。“我吃的药,……让我还是有点儿——”

“嘘,”布鲁森不让她说下去,慢慢地,他拈起一缕她的秀发,举过她的肩头,他的指头轻轻地捻弄着那丝绸般光滑的青丝,好象梦游人一样,他注目看着它,看了很久,然后把它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霍丽膝头一软几乎站立不住了,她惊异万分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以一种似乎崇拜的姿式把那缕秀发放还她的肩头。

布鲁森朝她低下头来,他魁伟的身躯就站在她的面前,这么近,令她又徒劳地向墙里缩了缩。他的两只手伸向她,没有碰她,只是扶着她头两边墙上的板壁。

“他们在等我们。”她轻轻地说。

他好象完全没有听见。他要吻她了,她这么想着。她每一下的呼吸里都洋溢着他诱人心醉的男性气息,惹得她意乱情迷。她的手虚抓着空气,否则她就要将他的头拉向自己。迷离恍惚的,她带着既甜蜜又痛苦的矛盾心情等待着他的嘴唇,内心只呐喊着这一句,“来吧,现在,吻我吧……”

“妈妈,”露丝的笑声忽然打破了沉默,她特意跑回来看看为什么他们还没有赶到餐厅去。“你们在干什么,这样站着?”

霍丽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我的头发松了,亲爱的,布鲁森先生正在帮我的忙。”

露丝弯下身去找到那两只发夹递给霍丽,“给你,”她兴高采烈地说着。

布鲁森放低一只胳膊让霍丽逃脱了,可他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她。霍丽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快步离开他,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谢谢你了,露丝,”她弯下身去轻轻抱了一下女儿,“你可帮了大忙了。”

“快点儿,”那孩子催促着,看着霍丽收拢她的长发,盘起来再一次别到脑后,“我饿了。”


晚餐是毫无特别之处,只是扎克瑞发现他惯有的好胃口不见了。他坐在餐桌上的主人席,注意到霍丽拣了一个离他最远的座位坐下。他搜肠刮肚地想出一些无关痛痒的轻松话题,尽管,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和霍丽单独在一起。

见她的鬼……她现在已经剥夺了他吃饭和睡觉的能力,他也不再想去赌博或是找女人。他一心都只在她身上,和她一起坐在小客厅里静静地渡过一个晚上,听起来比在伦敦最昂贵的妓院里花天酒地更有吸引力。她使得他想入非非,他每每看着她的手,她的身体,她的嘴,都会浮想连翩,痴想着与她共效于飞。另外还有个连带的影响:他也想象自己安于家长里短的家庭生活,这是他以前一贯嘲笑不已的。

他渴望另一个只属于他们俩的夜晚,与她促膝而坐,秉烛夜话。可大病初愈的霍丽此时一定还很疲惫,她吃过饭就立刻告辞,几乎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早早回房去了。

而宝拉却好象有什么事,等其他人都走了,她却留了下来。慢慢地啜着一杯茶,看着他喝着一杯黑中透红的黑方。扎克瑞望着母亲笑了,很满意地打量着她穿着一件质地上乘的蓝色绸袍,领口处别着他去年圣诞节时送的珍珠胸针。他永远也不能忘记她过去总穿着的那件破旧的磨掉绒的裙袍,那时为了养活两个孩子,她有干不完的活。她曾经是个熨衣工,洗衣妇和卖报纸的小贩。现在他终于可以供养她了,他将保证她的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别无所求。

他也知道宝拉对于她目前的这种新生活是很不适应的,她是宁可住进一间乡间别墅,只要一个女仆帮她煮煮饭就好。可是,扎克瑞却要她过得象一个女王,非此不可。

“你有话要说,母亲。”他旋着手里的酒杯,向她笑了笑。“您脸上分明写着,是不是关于我打架的事情,您要再大发一阵感慨呢?”

“不是关于打架的事情,”宝拉那饱经沧桑的手玩弄着手中热气腾腾的茶杯,她温和的眼睛审视着自己的儿子,眼里带着疼爱和训诫的表情,“你是个好儿子,扎克,尽管你有点儿野,可你的心地不坏。所以我每天看着你找女人,还有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胡混的时候,我都闭口不言。可现在有件事我却不能不说,我希望你能认认真真地听我说。”

他于是带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等她说下去。

“是关于霍丽夫人。”

“她怎么了?”他这下真的全神贯注了。

宝拉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是不可能得到她的,扎克,你得想办法把她彻底忘掉才行,不然你会毁了她。”

扎克瑞强作出几声假笑来。他的母亲可能没受过高深教育和修养,可她却是明智的,不是他随便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我没想毁了她,我根本就没有碰过她。”

“知子莫若母,”宝拉接着说,“你和她在一起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你可以瞒过这世上所有的人,可却瞒不过我去。扎克,这事不行,你和她根本就不般配,……你们根本就是一头骡子配千里良驹。”

“那我想我该是那头骡子,”扎克瑞干巴巴地说道,“好吧,既然您今天突然变得这么爱讲话,您何不说说,以前我说要娶个好人家的女孩的时候,您怎么没有出来反对我?”

“你真想娶个好人家的女孩,娶就是了。可霍丽夫人不行的。”

“您为什么反对她呢?”

宝拉小心地斟酌着词句,“你和我,甚至还有丽齐,谢天谢在,我们都是有一根坚强的东西撑着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我们能坚持活下来的支柱。可霍丽夫人她是从小就娇娇柔柔的,她如果再嫁,也要嫁个温和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绅士,象她死去的丈夫一样的男人。你是永远做不成那样的男人的。我冷眼瞧着,有地位的女人家里配得起你的还是有的,你选一个就是了,不要再打霍丽夫人的主意了。”

“您不喜欢她?”扎克瑞轻轻地问。

“不喜欢她?”她吃惊地看着他,“我当然喜欢她,她是我认识的最和气最善良的人,也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算得上真正高贵的女人。就是因为我太喜欢她,才会和你说这些话。”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扎克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母亲说的没错,无可否认。他也许可以就事论事地和她争辩一番,可那就有把他那难以言传的心事一语道破的危险。他看了看她,静静地点了点头,不得不对她的话表示同意。

“扎克,”母亲很怜悯地看着他,“知足者长乐,你就不能看开点儿吗?”

“好象不能。”他执着地回答。

“肯定有个什么词儿是形容你这种男人的,总是心比天高……可惜,我说不上来。”

扎克瑞朝她笑笑,尽管心头铅块般沉重地压着,“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倒有个词儿来形容您。”

“是什么?”她竖起一根警告的手指来。

扎克瑞走近她,在她那灰白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睿智。”

“那就是说,你会听我的话忘了霍丽夫人?”

“我要不听的话,那我就是个‘傻瓜’,不是吗?”

“那答案就是‘是’喽?”宝拉穷追不舍,他却不再回答,只是笑着离开了她。


Thursday, January 20, 2011

[转载]美图收藏:美不胜收的6座经典玉器!


图一:《妈祖阁》利用寿山石红、黄、白三种天然色彩,以精湛的半圆雕、高浮雕、薄意雕等技艺,刻划出秀丽的妈祖阁风光。


图二:《东望洋灯塔》利用石料黄白颜色相间的特点,审时度势施以技艺。稍加“刀斧”把底部黄色部分刻成巨大裸露的山岗,适形适色地表现出东望洋山的地势,并通过写实的表达能力,创以深浮雕技法,把上面的白色部分维妙维肖地雕刻成灯塔、教堂与炮台,用这些极具特色的“实景”展示澳门城市这道亮丽风景



图三:《主教山教堂》作品追求整体效果。为了更好地表现主教山教堂均衡美感的特征,作者大胆地剔除石料中不和谐的部分黄色,以黑色衬底,使主题突出;运用散点透视,以浮雕技法进行深入细微的刻划,把具体形象组进了与现实相适应的结构之中,突出了教堂的尖拱顶结构和高高的钟塔,以钟塔上的矩形十字表明宗教性质,借飘浮的云彩衬托钟塔之高,并使之与教堂直刺天空的屋顶、精美的教堂三面结合起来,形成同一体,从不同角度让人感受到和谐的形式美。作品结构合理完整,分创作手法与造型趋于凝重典雅。



图四:《大三巴》大三巴是中西合璧的产物。为了真实地表现大三巴这一澳门独特地域性的典型,作者写实与夸张手法并用,以深浮雕技法,生动细致地刻划出大三巴的巍峨、沉雄和肃穆,并将哪吒庙前移至大三巴毗邻处,以体现东西方文化的兼容并蓄和多元共存的澳门城市景象。结构布局上合理、严谨、巧妙,则不同景物,其远近距离不同,体量变化亦有所不同,且层次分明,清晰生动,使引发思古幽情的欧陆建筑、中华传统庙宇及心旷神怡的现代风光。




图五:《圣安多尼教堂》因材施艺,以高浮雕技法来表现这座庄严华丽的具有巴洛克风格的圣安多尼教堂。为突出其重要,作者加强了构图力度,运用散点透视法,将教堂立面不对称和只有一钟楼的特征的刻划吻合于真实,并具鲜明特色;为突出其古老,借助象征手法,以绿荫如盖,盘曲纠结的古木隐喻教堂年代的久远,给人以强烈的沧桑感;同时巧色利用恰到好处,既适形适色,又具有优雅的风致。该作品体现出细腻精湛的风格。





图六:《主教座堂》以浮雕技法刻成。采用散点透视,在单纯中求丰满。作品以教堂右侧钟楼为重心,菱线为中轴,向西边伸展。三段式的大堂,左右独立的钟楼,用它们之间的远近距离酿造出一种古典氛围,让人既一目了然,又寻味不尽;而在外表质感的刻划上,作者充分发挥自己精湛的雕工,使所刻物充具特征,简约之中不乏气派,生动地再现了这座具有古文物性质的古典教堂。

Wednesday, January 19, 2011

录旧作 信笔涂鸦 (青葱岁月,岂堪回首?)





信笔涂鸦


我的心象一张洁白的纸
我曾珍而重之地
将它交托与你
希望你能——
绘出美丽的画
可你——
却只是随意地乱写乱画


明天
我的心将翻开新的一页
不再让你——
信笔涂鸦

中国皇帝顺序








上古时代
炎帝 神农氏
黄帝 轩辕氏
少昊 金天氏
颛顼 高阳氏
帝喾 高辛氏
帝挚 高辛氏
唐尧 放勋
虞舜 重华
夏:(启以后)公元前2197--1766 共432年 *姓,共传十四世,十七王,建都:安 (今山西雯县)。
1、宗神夏禹 ??年 2、帝启 9年 3、太康 29年 4、仲康 l3年
5、帝相 28年 --(羿-寒浞) 40年 6、少康 22年 7、帝抒 17年
8、帝槐 26年 9、帝芒 l8年 l0、帝泄 l6年 l1、不降 59年
l2、帝扃 2l年 l3、胤甲 2l年 l4、帝孔甲 3l年 l5、帝皋 l1年
l6、帝发 l9年 17、履癸 53年。
周;分西周、东周,姬姓,建都:镐京(西安)、洛阳。
西周:公元前l122--770 共353年。历十二帝。建都:镐京。
l、武王发 7年 2、成王诵 37年 3、康王钊 26年 4、昭王瑖 5l年 5、穆王满 55年
6、共王紧扈 l2年 7、懿王囏 25年 8、孝王辟方 15年 9、夷王变 16年
l0、厉王胡 37年 -共和时代 l4年- ll、宣王靖 46年 12、幽王宫湼 ll年。
武王之前还有:古公亶父(太王)、季历、文王,虽有强大的势力,但在名义上仍是商朝属下的一个诸候国。
东周:公元前770--225 共545年,历二十六帝。建都:洛阳。
l、本王宜臼 5l年 2、桓王林 23年 3、庄王铊 15年 4、厘王胡齐 5年 5、惠王阆
25年 6、襄王郑 33年 7、顷王壬臣 6年 8、匡王班 6年 9、定王瑜 2l年
10、简王夷 14年 11、灵王泄心 27年 l2、景王贵 25年 13、悼王猛 1年
l4、敬王匈 44年 15、元王仁 7年 l6、贞定王介 28年 17、哀王去疾 1年
18、思王叔 1年 19、考王嵬 15年 20、威烈王午 44年 2l、安王骄 26年
22、烈王喜 7年 23、显王扁 48年 24、慎靓王定 6年 25、赧王延 59年
26、东周君杰 7年。
春秋战国: 春秩,公元前770--475,战国,公元前475--22l年。周东迁后,实力大为削弱,全国处于四分五裂割据的状态,大小国家约有一百二十多个。经过不断兼并,到战国初年,也有十几个国家,大国有秦、楚、韩、赵、魏、齐、燕七国,即有名的“战国七雄”。因为太多,各王室姓氏一下难以查找,敬请原谅。

秦:(统一后)公元前22l--20l 共15年,历三帝,嬴姓,建都:咸阳。
1、始皇帝政 12年 2、二世胡亥 3年 3、子婴 l年。
汉:公元前206--公元220年,包括西汉和东汉(也和前汉和后汉)。在两汉之际,还有王莽、刘玄两个短暂的统治时期。 西汉:公元前206--公元8年,共214年,刘姓,历十三帝,建都:长安。
l、高祖帮 12年。
2、惠帝盈 7年。
3、少帝(吕后专政) 8年。
4、文帝桓 23年。
5、景帝启 l6年。
6、武帝彻 年号:建元,54年。
7、昭帝弗陵 始元,l3年。
8、宣帝询 本始,25年。
9、元帝爽 初元,16年。
lO、成帝骜 建始,26年。
ll、哀帝欣 建平, 6年。
12、平帝珩 元始, 5年。
l3、孺子婴 居摄, 3年。
新朝:公元9--25 共17年,建都:长安。
l、王莽,始建国,l5年。
2、淮阳王刘玄 更始,3年。
东汉:公元25--220,共195年,刘姓,历十三帝,建都:洛阳。
1、光武帝秀 建武 33年。
2、明帝庄 永平 l8年。
3、章帝炟 建初 l3年。
4、和帝肇 永元 17年。
5、殇帝隆 延平 1年。
6、安帝佑 永初 19年。
7、顺帝保 永建 l9年。
8、冲帝炳 永加 l年。
9、质帝钻 本初 l年。
l0、桓帝志 建和 2l年。
ll、灵帝宏 建宁 22年。
12、少帝辨 光熹 1年。
l3、献帝协 初平 32年。
三国:三国始于220年魏国代汉,终于265年晋国代魏。但史家往往以l90年董卓挟汉献帝离开洛阳为三国上限,以280年晋灭吴为三国下限。
魏:公元220--265年,共46年,曹姓,历五帝,建都:许昌。
l、文帝丕 黄初 7年。
2、明帝睿 太和 13年。
3、齐王芳 正始 14年。
4、高贵乡公髦 正元 7年。
5、常道乡公奂 景元 6年。
曹*:建安十八年,曹*封为魏公,建魏国,虽已是皇帝,但名义上还为汉臣。
后子曹丕追尊魏武帝。
蜀:公元22l--243,共43年,刘姓,历二帝,建都:成都。
l、昭烈帝备 章武 3年。
2、后主 禅 建兴 4l年。
吴:公元222--280 共59年,孙姓,历四帝,建都:建业。
l、大帝 权 黄武 31年。
2、会稽王亮 建兴 7年。
3、景帝 休 永安 7年。
4、乌程候皓 元兴 l7年。
晋:
西晋:265--316 共5l年,历四帝,先都洛阳,后迁长安。
1、武帝司马炎 泰始 25年。
2、惠帝司马衷 永熙 17年
3、怀帝司马炽 永加 5年。
4、憨帝司马业 建兴 4年。
东晋:317--402 共104年。历十一帝,建都:金陵
l、元帝司马睿 建武 6年。
2、明帝司马绍 太宁 3年。
3、成帝司马衍 咸和 17年。
4、康帝司马岳 建元 2年。
5、穆帝司马聃 永和 l7年。
6、哀帝司马丕 隆和 4年。
7、废帝司马奕 太和 6年。
8、简文帝司马昱 咸安 2年。
9、孝武帝司马曜 宁康 24年。
l0、安帝司马德宗 隆安 22年。
ll、恭帝司马德文 元熙 2年。
十六国:304--439 十六国建立可分前后二期:前期的政权有:蜀(成汉)、汉和前赵、
后赵、前燕、前秦、前凉。还有鲜卑拓跋部的‘代’和冉闵的‘魏’不在十六国
内。后期的政权有:后秦、后燕、南燕、北燕、后凉、南凉、西凉、北凉、西秦、
夏。此外还有‘西燕’不在十六国内。
蜀: 303--347 共七个皇帝 建都:成都。
l、李 特 2年 2、李 流 l年。3、李 雄 30年 4、李 班 l年 5、李 期 3年
6、李 寿 5年 7、李 势 5年。
前赵:304--329 匈奴 建都:平阳(山西临汾) 历五帝
l、刘 渊 6年 2、刘 和 l年 3、刘 聪 8年 4、刘l 杰 l年 5、刘 曜 l3年
后赵:319--352 历7帝,羯族人,建都:襄国(河北邢台)。
l、石 勒 l5年 2、石 弘 l年 3、石 虎 l5年 4、石 世 l年 5、石 遵 l年
6、石 祗 ?年 7、冉 闵 3年。
前燕:357--370 历三帝,鲜卑族,建都:邺(河北临漳)。
l、慕容皝 15年 2、慕容儁 1l年 3、慕容暐 1l年。
前秦:351--394 历六帝,氐族,建都:长安
l、符 健 4年 2、符 生 3年 3、符 坚 27年 4、符 丕 2年 5、苻 登 9年
6、符 荣 l年
前凉:313--376 汉族,历7帝,建都:姑臧。
l、张 茂 5年 2、张 骏 22年 3、张重华 9年 4、张耀灵 l年 5、张 祚 3年
6、张玄靓 9年 7、张天钖 l2年。
后秦:384--4l7 羌族,历3帝,建都:长安。
l、姚 苌 8年 2、姚 真 22年 3、姚 弘 2年。
后燕:384--409 鲜卑族,历5帝,建都:中山。
l、慕容垂 l3年 2、慕容宝 3年 3、慕容盛 3年 4、慕容熙 7年 5、高 云 3年。
南燕:398--4l0 鲜卑族,历二帝,建都:广固(山东益都)。
1、慕容德 7年 2、慕容超 6年。
北燕:409--436 汉族,历二帝,建都:昌黎。
l、冯 跋 22年 2、冯 弘 6年。
后凉:386--403 氐族,历四帝,建都:姑臧。
1、吕 光 13年 2、吕 绍 l年 3、吕 篡 1年 4、吕 隆 1年。
南凉:397--4l4 鲜卑族,历三帝,建都:乐都。
l、秃发乌狐 3年 2、秃发利鹿狐 3年 3、秃废傉檀 13年。
西凉:400--420 汉族,历二帝,建都:敦煌。
l、李 暠 17年 2、李 歆 4年。
北凉:397--439 匈奴,历三帝,建都:张掖。
1、段 业 4年 2、沮渠蒙逊 33年 3、沮渠牧犍 7年。
西秦:385--43l 鲜卑族,历四帝,建都:金城(皋兰)。
1、乞伏国仁 3年 2、乞伏乾归 24年 3、乞伏炽磐 l6年 4、乞伏暮末 4年。
夏:407--43l 匈奴,历三帝,建都:统葛(陕西横山)。
l、赫连勃勃 19年 2、赫连 昌 4年 3、赫连 定 4年。
南北朝:
南朝为宋、齐、梁、陈四个朝代。建都:建康(南京)

宋 420--479年。共60年八个皇帝。
一、武帝刘 裕 永初 3年。
二、少帝刘义符 景平 2年。
三、文帝刘义隆 元加 30年。
四、孝武帝刘骏 孝建 11年。
五、废帝刘予业 永元 l年。
六、明帝刘 彧 秦始 8年。
七、后废帝刘昱 元徴 5年。
八、顺帝刘 准 升明 3年。
齐:479--50l,共23年,七个皇帝。
一、高帝肖道成 建元 4年。
二、武帝肖 赜 永明 ll年。
三、废帝肖昭业 隆昌 l年。
四、废帝肖昭文 延兴 l年。
五、明帝肖 鸾 建武 5年。
六、东昏侯宝卷 永元 13年。
七、和帝肖宝融 中兴 l年。
梁:502--557,共56年,四个皇帝。
一、武帝肖 衍 天监 48年。
二、简文帝肖纲 大宝 2年。
三、元帝肖 绎 承圣 4年。
四、敬帝肖方智 绍泰 3年。
陈:557--589,共33年,五个皇帝。
一、武帝陈霸先 永定 3年。
二、文帝陈 倩 天加 7年。
三、废帝陈伯宗 光大 2年。
四、宣帝陈 顼 太建 l4年。
五、后主陈叔宝 至德 7年。
北朝为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五个王朝。
北魏:386--534,共l49年,ll个皇帝。鲜卑拓跋氏,建都:盛乐(今内蒙和林格尔。)
l、道武帝珪 23年 2、明元帝嗣 15年 3、太武帝寿 28年 4、文成帝睿 14年
5、献文帝弘 6年 6、孝文帝宏 29年 7、宣武帝恪 l6年 8、孝明帝诩 12年
9、孝庄帝子攸 3年 10、节闵帝恭 1年 l1、安定王朝 l年。
东魏:534--550,共l7年,只有一个皇帝:孝静帝善见,建都:邺。
西魏:535--557,共23年,四个皇帝,建都:长安。
l、孝武帝修 2年 2、文帝宝炬 17年 3、废帝钦 2年 4、恭帝廓 3年。
北齐:550--577,共28年,五i个皇帝。高姓,建邱。
1、文宣帝洋 l0年 2、孝昭帝演 l年 3、武成帝湛 4年 4、后主纬 11年
5、幼主恒 1年。
北周:557--58l,共25年,五个皇帝,宇文氏,建都:长安
1、孝愍帝觉 l年 2、明帝毓 4年 3、武帝邕 l8年 4、宣帝赟 l年
5、静帝阐 2年。

隋朝:58l--6l8 杨姓 建都:长安(西安)
一、文帝杨坚 开皇 24年。(文帝有二个年号:开皇58l--600、仁寿60l--604)
二、炀帝杨广 大业 12年。
三、恭帝杨侑 义宁 l年。
隋朝只有三帝,共37年。
唐朝 618--907 李姓 建都:长安
一、高祖 渊 武德 9年。
二、太宗世民 贞观 23年。
三、高宗 治 永徽 34年。
四、中宗 显 嗣圣 1年。
五、武则天 垂拱 21年。
六、中宗(复辟) 神龙 5年。
七、睿宗 旦 景云 3年。
八、玄宗隆基 先天 43年。
九、肃宗 亭 至德 7年。
十、代宗 豫 宝应 17年。
十一、德宗 适 建中 26年。
十二、顺宗 诵 永贞 l年。
十三、宪宗 纯 元和 l5年。
十四、穆宗 恒 长庆 4年。
十五、敬宗 湛 宝历 2年。
十六、文宗 昂 太和 14年。
十七、武宗 炎 会昌 6年。
十八、宣宗 忱 大中 13年。
十九、懿宗 漼 咸通 l4年。
二十、僖宗 儇 乾符 l5年。
二十一、昭宗 晔 龙纪 16年。
二十二、哀帝 祝 天佑 3年。
唐朝二十二位皇帝(有的记载二十位,武周政权不计在内),统治唐朝290年。
五代十国 907--960
五代:
后梁:907--923,共16年。 朱姓 建希:汴梁
一、太祖全忠 开平 6年。
二、末帝友贞 乾化 11年。
后唐:923--936 共14年。 李姓 建都:洛阳
一、荘宗存勗 同光 4年。
二、明宗嗣源 天成 8年。
三、愍帝从厚 应顺 l年。
四、废帝从珂 清泰 2年。
后晋 936--946 共1l年 石姓 建都:汴梁
一、高祖敬塘 天福 7年。
二、出帝重贵 开运 4年。
后汉 947--950 共4年 刘姓 建都:汴梁
一、高祖知远 天福 2年。
二、隐帝承佑 乾佑 2年。
后周 951--960 共l0年 郭姓、柴姓 建都:汴梁
一、太祖 威 广顺 3年。
二、世宗 荣 显德 6年。
三、恭德宗训 l年。
十国:
前蜀:907--925 建都:成都
一、王 建 12年。
二、王 衍 8年。
吴: 892--937 建都:杨卅
一、杨行密 15年。
二、杨 渥 3年。
三、杨隆演 l0年。
四、杨 溥 l7年。
楚: 896--95l 建都:长沙
一、马 殷 35年。
二、马希声 2年。
三、马希范 l5年。
四、马希广 3年。
五、马希萼 2年。
六、马希崇 l年。
闽: 897--946 建都:福州
一、王审知 40年。
二、王延均 3年。
三、王 昶 4年。
四、王延义 4年。
五、王延政 3年。
南唐: 937--975 建都:金陵
一、李 升 7年。
二、李 璟 l9年。
三、李 煜 l6年。
荆南:907--96建都:荆州
一、高季兴 22年。
二、高从海 20年。
三、高保融 l2年。
四、高保勗 l年。
五、高继冲 l年。
南汉:905--97l 建都:广州
一、刘 隐 12年。
二、刘 ? 32年。
三、刘 玢 1年。
四、刘 晟 l6年。
五、刘 鋹 l3年。
吴越:893--978 建都:钱塘
一、钱 鏐 41年。
二、钱元瓘 l0年。
三、钱 佐 6年。
四、钱 倧 l年。
五、钱 俶 40年。
北汉:951--979 建都:太原
一、刘 崇 4年。
二、刘 钧 l4年。
三、刘继恩 l年。
四、刘继元 1l年。
后蜀:933--965 建都:成都
一、孟知祥 l年。
二、盈 昶 30年。
宋朝(分北宋与南宋) 北宋 960--1127,共l68年。赵姓,历九帝。建都:汴梁
一、太祖匡胤,建隆。在位16年。
二、太宗光义,太平兴国,在位22年。
三、真宗 桓,咸平,在位25年。
四、仁宗 祯,天圣,在位41年。
五、英宗 曙,治平,在位 4年。
六、神宗 顼,熙宁,在位18年。
七、哲宗 煦,元佑,在位15年。
八、徵宗 佶,建中靖国,在位25年。
九、钦宗 桓,靖康,在位2年。
南宋:1127--l279,共152年。历九帝,赵姓。建都:临安(杭州)。
一、高宗构,建炎,在位36年。
二、孝宗昚,隆兴,在位27年。
三、光宗敦,绍熙,在位 5年。
四、宁宗扩,庆元,在位30年。
五、理宗盷,宝庆,在位40年。
六、度宗禥,咸淳,在位10年。
七、恭帝显,德佑,在位 2年。
八、瑞宗昰,景炎,在位 3年。
九、帝 昺,祥兴,在位 3年。
元朝:l279--l368,共90年。历十一帝.奇渥温氏,建都:燕京(北京)。
一、世祖忽必烈,至元,在位15年。
二、成宗铁木耳,元贞,在位13年。
三、武宗 海山,至大,在位 4年。
四、仁宗爱育万拔力八达,皇庆,在位 9年。
五、英宗硕德八刺,至治,在位 3年。
六、泰定帝也孙铁木耳,泰定,在位 5年。
七、大顺帝阿速吉八,大顺,在位 1年。
八、明宗和世瑓,天历,在位 2年。
九、文宗图铁木耳,至顺,在位 5年。
十、宁宗懿璘质班,至顺,在位 l年。
十一、顺帝托权铁木耳,元统,在位36年。
明朝皇帝有的记载十位,天顺未列入。
据明初官修《元史》记载,自成吉思汗建国迄元顺帝出亡(l206--l368),通称元朝。
明朝:1368--l644,共277年,历十六帝,朱姓,建都:南京,成祖移至北京。 
一、太祖元璋,洪武,在位3l年。
二、惠帝允炆,建文,在位 4年。
三、成祖 棣,永乐,在位22年。
四、仁宗高炽,洪熙,在位 1年。
五、宣宗瞻基,宣德,在位l0年。
六、英宗祁镇,正统,在位14年。
七、景帝祁钰,景泰,在位 7年。
英宗祁镇,天顺,在位 8年。(复辟)
八、宪宗见深,成化,在位23年。
九、孝宗佑樘,弘治,在位18年。
十、武宗厚照,正德,在位l6年。
十一、世宗厚熜,嘉清,在位l6年。
十二、穆宗载垕,隆庆,在位 6年。
十三、神宗翊钧,万历,在位47年。
十四、光宗常洛,泰昌,在位 l年。
十五、熹宗由校,天启,在位 7年。
十六、思宗由检,崇祯,在位17年。

李自成
大西
张献忠,年号大顺
南明
福王 朱由崧,年号弘光
唐王 朱聿键,年号隆武
桂王 朱由榔,年号永历
清朝:l644--l9ll 共268年,历十帝(入关前两个皇帝:清太祖,年号天命和清太宗,
年号天聪不计在内)。满族,爱新觉罗氏。建都:北京。
一、世祖福临,为顺治,在位l8年。
二、圣祖玄烨,为康熙,在位61年。
三、世宗胤禛,为雍正,在位13年。
四、高宗弘历,为乾隆,在位60年。
五、仁宗颙琰,为嘉庆,在位25年。
六、宣宗旻宁,为道光,在位30年。
七、文宗奕詝,为咸丰,在位1l年。
八、穆宗载淳,为同治,在位l3年。
九、德宗载湉,为光绪,在位34年。
十、溥 仪,为宣统,在位 3年。 
中华民国
中华帝国
中华帝国皇帝 袁世凯,年号洪宪。

Sunday, January 16, 2011

李清照词——中英对译 3




清平樂

年年雪裏,常插梅花醉,

挼盡梅花無好意,贏得滿衣清淚!

今年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

看取晚來風勢,故應難看梅花。


Tz'u No. 13
To the tune of "Song of Peace"

Year by year, in the snow,
I have often gathered plum flowers,
intoxicated with their beauty.
Fondling them impudently
I got my robe wet with their lucid tears.

This year I have drifted to the corner
of the sea and the edge
of the horizon,
My temples have turned grey.

Judging by the gust of the evening wind,
It is unlikely I will again
enjoy the plum blossoms.


攤破浣溪沙

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

風度精神如彥輔,太鮮明!

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結苦麤生。

熏透愁人千里夢,卻無情!

Tz'u No. 15
To the tune of "Rinsing Silk Stream"

Thousands of light flakes of crushed gold
for its blossoms,
Trimmed jade for its layers of leaves.
This flower has the air of scholar Yen Fu.
How brilliant!

Plum flowers are too common;
Lilacs too coarse when compared.
Yet, its penetrating fragrance
drives away my fond dreams
of far away places.
How merciless!


添字采桑子

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陰滿中庭﹔

葉葉心心、舒卷有餘情。

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點滴霖霪﹔

愁損離人、不慣起來聽!

Tz'u No. 16 (Bajiao)

Who planted the Bajiao tree under my windows?
Its shade fills the courtyard;
Its shade fills the courtyard...

Leaf to leaf, heart to heart,
folding and unfolding,
It expresses boundless affection.

Sad and broken-hearted, lying awake on my pillow,
Late into the night
I hear the sound of rain.

It drips and splashes, cool and melancholy;
It drips and splashes, cool and melancholy....

Lonely for my beloved, grief-stricken,
I cannot endure the mournful sound
of rain.

武陵春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Tz'u No. 17 (He Is Gone)
To the tune of "Wu Ling Spring"

Wind ceased, the dust is scented
with the fallen flowers.
Though day is getting late, I am too weary
to attend to my hair.
Things remain as ever, yet he is here no more,
and all is finished.
Fain would I speak, but tears flow first.

They say that at the Twin Brooks
spring is still fair.
I, too, wish to row a boat there.
But I am afraid that the little skiff
on the Twin Brooks
Could not bear the heavy load of my grief.

醉花陰重陽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

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

Tz'u No. 18
To the tune of "Intoxicated in the Shadow of Flowers"

Thin mist, dense clouds, a grief-stricken day;
auspicious incense burns in the gold animal.
Once again, it is the joyous mid-autumn festival,
but a midnight chill
touches my jade pillow and silk bed-screen.

I drink wine by the eastern fence in the yellow dusk.
Now a dark fragrance fills
my sleeves and makes me spin.
The bamboo blinds sway in the west wind.
And I am even thinner than a yellow flower.



訴衷情

夜來沈醉卸妝遲,梅萼插殘枝。

酒醒熏破春睡,夢斷不成歸。

人悄悄,月依依,翠簾垂。

更挼殘蕊,更撫餘香,更得些時。

When Night Comes
To the tune of "Telling My Most Intimate Feelings"

When night comes,
I am so flushed with wine,
I undo my hair slowly:
a plum calyx is
stuck on a damaged branch.
I wake dazed when smoke
breaks my spring sleep.
The dream distant,
so very distant;
and it is quiet, so very quiet.
The moon spins and spins.
The kingfisher blinds are drawn;
and yet I rub the injured bud,
and yet I twist in my fingers this fragrance,
and yet I possess these moments of time!

李清照词——中英对译 2



浣溪沙

小院閉窗春己深,重簾未捲影沈沈,倚樓無語理瑤琴。

遠岫出山催薄暮,細風吹雨弄輕陰,梨花欲謝恐難禁!

Tz'u No. 8
To the tune of "Rinsing Silk Stream"

My courtyard is small, windows idle,
spring is getting old.
Screens unrolled cast heavy shadows.
In my upper-story chamber, speechless,
I play on my jasper lute.

Clouds rising from distant mountains
hasten the fall of dusk.
Gentle wind and drizzling rain
cause a pervading gloom.
Pear blossoms can hardly keep from withering,
but droop.

浣溪沙

髻子傷春慵更梳,晚風庭院落梅初,淡雲來往月疏疏。

玉鴨薰鑪閒瑞腦,朱櫻斗帳掩流蘇,通犀還解辟寒無?

Tz'u No. 9 (Weary)
To the tune of "Rinsing Silk Stream"

Saddened by the dying spring, I am too weary
to rearrange my hair.
Plum flowers, newly fallen, drift about the courtyard
in the evening wind.
The moon looks pale and light clouds float
to and fro.

Incense lies idle in the jade duck-shaped burner.
The cherry-red bed-curtain is drawn close,
concealing its tassels.
Can Tung-Hsi's horn still ward off the cold?

菩薩蠻

風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

睡起覺微寒,梅花鬢上殘。

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

沈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

Tz'u No. 10 (Exile)
To the tune of "Bodhisattva Aliens"

Soft breezes, mild sunshine,
spring is still young.
The sudden change of the light
brightened my spirit.

But upon awakening from slumber,
I felt the chill air;
The plum flower withered in my hair.

Where can I call my native land?
Forget - I cannot, except in wine
when I drown my care.

Incense was lighted when I went to sleep;
Though the embers are now cold,
the warmth of wine still burns on.

訴衷情

夜來沈醉卸妝遲,梅萼插殘枝。

酒醒熏破春睡,夢斷不成歸。

人悄悄,月依依,翠簾垂。

更挼殘蕊,更撫餘香,更得些時。

Tz'u No. 11
To the tune of "Lamentation"

It was far into the night when, intoxicated,
I took off my ornaments;
The plum flower withered in my hair.

Recovered from tipsiness,
the lingering smell of wine
broke my fond dream
before my dreaming soul could find
my way home.

All is quiet.
The moon lingers,
And the emerald screen hangs low.
I caress the withered flower,
Fondle the fragrant petals,
Trying to bring back the lost time.

好事近

風定落花深,簾外擁紅堆雪。

長記海棠開後,正是傷春時節。

酒闌歌罷玉尊空,青缸暗明滅。

魂夢不堪幽怨,更一聲啼鴃。

Tz'u No. 12
To the tune of "Happy Event Is Nigh"

The wind ceases; fallen flowers pile high.
Outside my screen, petals collect in heaps of red
and snow-white.

This reminds me that after the blooming
of the cherry-apple tree
It is time to lament the dying spring.

Singing and drinking have come to an end;
jade cups are empty;
Lamps are flickering.

Hardly able to bear the sorrows and regrets
of my dreams,
I hear the mournful cry of the cuckoo.

李清照词——中英对译 1




滿庭芳殘梅


芳草池塘,綠陰庭院,晚晴寒透窗紗。

玉鉤金鎖,管是客來目沙。

寂寞尊前席上,惟愁□海角天涯。

能留否?酴酴醾已盡,猶賴有梨花。

當年,曾勝賞,生香熏袖,

活火分茶。□□龍嬌馬流水輕車。

不怕風狂雨驟,恰才稱、煮酒殘花,

如今也,不成懷抱,得似舊時哪!



(□:原缺字)

To the tune "Courtyard Filled with Fragrance"

Fragrant grass beside the pond
green shade over the hall
a clear cold comes through
the window curtains
crescent moon beyond the golden bars
and a flute sounds
as if someone were coming
but alone on my mat with a cup
gazing sadly into nothingness
I want to call back
the blackberry flowers
that have fallen
though pear blossoms remain
for in that distant year
I came to love their fresh fragrance
scenting my sleeve
as we culled petals over the fire
when as far as the eye could see
were dragon boats on the river
graceful horses and gay carts
when I did not fear the mad winds
and violent rain
as we drank to good fortune
with warm blackberry wine
now I cannot conceive
how to retrieve that time.

如夢令酒興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Tz'u No. 2 (Wine Joy)
To the tune "As in a Dream"

I have long remembered
the pavilion
on the stream
the falling sun
so deep in wine
we did not know
the way home
how pleasure spent
late returning
the skiff
thoughtless
entered
a lotus deep place
and struggling through
struggling through
we scared up
from the sand
gulls and herons.


點絳唇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鏟金釵溜,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Tz'u No. 3
To the tune "Red Lips"

Tired of swinging
indolent
I rise with a slender hand
put right
my hair
the dew thick
on frail blossoms
sweat seeping through
my thin robe
and seeing
my friend come
stockings torn
gold hairpins askew
I walk over
blushing
lean against the door
turn my head
grasp the dark green plums
and smell them.

如夢令春晚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Tz'u No. 4
To the tune of "Like a Dream"

Last night a sprinkling of rain,
a violent wind.

After a deep sleep, still not recovered
from the lingering effect of wine,
I inquired of the one rolling up the screen;
But the answer came: "The cherry-apple blossoms
are still the same."

"Oh, don't you know, don't you know?
The red must be getting thin,
while the green is becoming plump."


如夢令酒興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Tz'u No. 5
To the tune of "Like a Dream"

I always remember the sunset
over the pavilion by the river,
so tipsy we could not find our way home.

Our interest exhausted, the evening late,
we tried to turn the boat homeward.
By mistake, we entered deep within the lotus bed.

Row! Row the boat!

A flock of herons, frightened,
suddenly flew skyward.

點絳唇閨思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

惜春春去,几點催花雨。

倚遍欄干,只是無情緒!

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

Tz'u No. 6 (Waiting For You)
To the tune of "Red Lips"

Lonely in my secluded chamber,
A thousand sorrows fill every inch
of my sensitive being.

Regretting that spring has so soon passed,
That rain drops have hastened the falling followers,
I lean over the balustrade,
Weary and depressed.

Where is my beloved?

Only the fading grassland
stretches endlessly toward the horizon;
Anxiously I watch the road for your return.



浣溪沙

莫許杯深琥珀濃,未成沈醉意先融,疏鐘已應晚來風。

瑞腦香消魂夢斷,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時空對燭花紅!

Tz'u No. 7
To the tune of "Rinsing Silk Stream"

Let not the deep cup be filled
with rich, amber-colored wine;
My mind was eased of sorrow
even before I was drunk.
Distant bells have already echoed
in the evening breeze.

My dream is broken
as the scent of incense vanishes.
Too small, the hairpin of the gold
of warding-off-cold
loosens its hold of my tresses.

I awake to find myself blankly facing
the red flickering glow
of the candle.

Monday, January 10, 2011

伦敦梦 第八章

第八章

霍丽今天穿了件灰色的裙袍,缟素如常,只是领口和袖口的红莓色镶滚稍显活泼。这是一件连修女都适合穿着的服饰,只不过领口开出两寸深,这个钥匙孔般的小小开口下面,是她雪白莹润的肌肤,而这一点点就已足以使得扎克瑞心猿意马地胡思乱想了。他以前从未发现一个女人的颈窝也会如此好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恨不能将自己的嘴巴凑上去,一亲香泽……再联想她那恼人的灰色布料下的躯体,他几乎有些把持不住。

“布鲁森先生,您今天看起来有点儿分心,”一听这话,布鲁森不得不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向她温和的酒色的眼睛,眼里满是纯洁无邪……他可以赌咒打誓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迷她迷得有多么深。

霍丽正绽开一个微笑,“我知道这有点勉强您,可是您必须学会跳舞,而且要跳得好。现在离朴利茅斯家的舞会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朴利茅斯舞会,”他重复道,同时弓起他的眉毛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想这将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为您的社交技巧做个小结,朴利茅斯爵爷和夫人每年都会在社交旺季举办一次舞会,我和他们认识好多年了,他们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人家,我很有把握他们会向我们发出邀请,我们可以从那夜让伊丽莎白开始社交,至于您……您也肯定会接触好多名门闺秀,说不定哪一位就能打动您的心。”

扎克瑞机械地点着头,尽管他清楚地知道这世上不会再有哪个女人能象霍兰蒂泰勒夫人这样打动他的心。他一定是无意间皱了皱眉头,或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霍丽于是投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您会发现那其实并不象您想的那么难,”很显然,她误会他一定在为舞蹈课发愁,“我们将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如果我教不好,我们还可以请教哥纳德先生。”

“我不要舞蹈教练,”扎克瑞立刻反驳,一想到那个人就烦。昨天上午他曾经看过伊丽莎白的舞蹈课,哥纳德先生居然不识时务地想让他也加入他们的课程,对此他表示了强烈的反感。

霍丽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道,“您的妹妹很喜欢他,哥纳德先生是一位很有天份的舞蹈教练。”

“可他想要拉我的手。”

“那不过就是想带您走走四方队舞的步伐而已,别无他意。”

“我才不和男人拉手呢,那个吃哈蟆的法国佬好象是成心故意的,还很得意的样子。”

霍丽对此只好翻翻眼睛不予置评。

他们现在站在装饰豪华的舞厅里,整个舞厅的墙壁以浅绿色丝绸贴面,连篇累牍的饰金雕刻,成排的孔雀石廊柱,镶金框的长镜高达十八尺,庞大的天花板上垂吊着六个巨大的吊灯,上面的水晶缀饰可以车载斗量,这样一个舞厅几乎适用于俄罗斯的王宫。因为此时扎克瑞还只需学习几种舞蹈中的基本步法,不需要音乐,所以舞厅后面乐师们的小包厢此时此刻是空着的。

扎克瑞望着周遭长镜中他的女伴的身影,她的灰色衣服和四周如此华丽的装饰很不协调。霍丽穿上舞会服会是什么样子呢?他想象着她穿上一件低胸露肩的舞服,当前流行的饰填料的舞会服衬托着她美丽圆润的胸线……钻石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熠熠发光,她深棕色的头发高高盘在头顶,露出她耳朵上闪光的耳饰——

“您还记得我们昨天讨论过的舞会的礼仪吧?”听到她的问话,他才不得不专注于他们当前要做的事情上来。

“一旦我邀请一位小姐和我跳舞,”他以象唱歌一样的口气背诵着,“在没有把她送回到保护人身边之前就不能离开她。舞蹈结束后,我要询问她是否要用一些茶点,如果她要的话,我就要帮她找个座位坐下,然后满足她所有的需求,并且陪着她坐到她想离开时为止。”他皱着眉头停了下来,“要是她一坐下来就没完没了,我该怎么办?”

“那您就陪她坐着,直到她满意为止。”霍丽说,“然后您要把她送回到保护人那里去,鞠躬,感谢她的赏光。还有,您不能只和漂亮的小姐跳舞,相貌一般的您也要邀请,还有,您不能和一位小姐跳舞超过两次。如果舞会提供晚餐,您一定要向保护人提议,护送她们到晚餐桌边,而且要始终保持彬彬有礼和蔼可亲。”

扎克瑞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开始讲开场的列队出场,”霍丽语气轻快地继续道,“您自家的舞会上,您要领导列队出场,您一定要走得很慢很庄重,随着墙壁的方向,走到墙角时再转向。”她向他移近了一点儿,教给他实底儿,“出场其实就是带着女士们在房间里走一圈儿,来显示她们的优雅和美丽,您是不可能犯错误的,布鲁森先生,只要带着队伍走一圈儿回到房间的中央就可以了。您要面带高傲,这对您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她的玩笑口气令他心津荡漾。平日里,那装模作样故作矜持的出场列队常常要惹扎克瑞的嘲笑和讥讽,可一想到手里揽着霍丽夫人这样的女人,绕场一周,向其他人炫耀自己的女伴,……他不得不承认,这对他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您千万千万不能同时引导两位女士一同出场。”霍丽告诫道。

“为什么不能?”

“第一,您到角落的时候将无法换步,其次……”她停下来,他们的眼光交接在一起,这似乎令得她忘了她要说的话。她眨眨眼睛,集中精力再说下去,“一位绅士应该专心奉迎一位女士。”她轻轻的挽起他的胳膊来,“现在,我们一起走到第一个角落去。”

他们带着很庄重高贵的架势走了起来,扎克瑞有点儿尴尬地听着他自己在镶木地板上的脚步声。走到角落时,他们停下来,霍丽开始解释怎样换步,“我要松开您的胳膊拉住您的手,您呢,就把我从左手边拉到右手边去……”她边说边示范,扎克瑞照做,他们的手接触了,她冰凉的小手在他的掌中滑过,令得扎克瑞呼吸都急促起来。

霍丽于是带着一脸疑惑的神情停了下来,轻轻地收回她的手。她也一定感觉到了,那令人心头呯然的一瞬,当他们的手触到一起的时候。扎克瑞望着她低下去的头,努力控制自己想要把双手插入她光滑的鬓发,令她仰起脸来的欲望。他永远也忘不了她与他相吻的那一刻,她温软的唇覆盖着他的,她吹气如兰,娇喘微微地在他的怀抱里。

“我们……”霍丽的口气有点儿慌乱,“我们应该带手套的,女士绅士们跳舞的时候都要带手套的。”

“我该让人去拿吗?”扎克瑞被自己的粗声粗气吓到。

“不必了……我想没有这个必要。”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镇静,“您要记得参加舞会时一定要多带一双手套,一位绅士是永远都不能向女士展示一双弄脏的手套的。”

避开他的目光,她再一次拉起他的手,他们的手再次接触,有如轻轻的电击,然后她引导他完成了换步。

“太久了,”他听到她近乎耳语,“我几乎忘了该怎么走了。”

“您自从乔治去了就没再跳过舞?”他问。

她不说话,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简直就是折磨人的地狱,扎克瑞不声不响地想着,他们继续着出场的练习,而他的身心都如遭火灼。他很感激如今时尚的上装是将下摆做得很长,遮住了他长裤的上部分。否则,如果霍丽知道了他有多激动,知道他有多么想揽她入怀,与她紧紧相拥,肌肤相亲,那她怕是要立刻就尖叫着从他身边逃开。

不管怎么说,出场列队和四方队舞还不是最糟糕的,也不过就是些滑步曳步之类的,走来走去罢了,而发明华尔兹的家伙才是真正要人命的。

“请您站在我的右手边,”霍丽说着,浓密的眼睫毛低垂着,并不看他,“然后用您的右臂揽着我的腰,要稳,但不要太紧。”

“是这样吗?”布鲁森小心翼翼地按她的吩咐行事,很不大自然地将手放到她纤细的腰上。他,男人中的男人,搂过的女人数不胜数,可今天的感觉却不同以往。他从没有接触过比她更可爱的女人,也从没有如此急切地想要取悦一个女人。此时此刻,她面无表情,他实在无法知道她是否喜欢与他如此接近。毕竟,她过去是惯于只与那些身材苗条,动作敏捷的贵族男子们翩翩起舞,而不是象他这样的毛手毛脚粗枝大叶的下等粗人,他感觉他的手象熊掌,他的脚笨拙沉重得好象车轮。

她的左手现在轻轻地搭上他的右肩,他的裁缝曾尽最大的努力,将他的外套设计裁剪得使他的胸肩看起来小一点,可此时此刻,这些努力全都白费了,什么也藏不住他那粗壮宽大的胸肌。

霍丽用她的右手拉起他的左手,她的手指柔若无骨,她如此轻盈的在他的掌握之中,实在令得他情难自已,“男士要用这只手来引领他的舞伴,”霍丽抬起头来,“您不要把我的手指抓得太紧……要抓得稳,但不能太紧,您的手臂要放松一点儿。”

“我只怕会踩到您的脚。”他说。

“您就集中精神和我保持正常的距离就行了,您要是把我搂得太紧,那我就不能动作自如,可您要是离我太远,那我又没有了足够的依靠。”

“我想我学不了这个,”扎克瑞喘着粗气说,“您已经教了我列队出场,我也足可以应付那个四方队舞,我想这就足够了。”

“可您一定得学会华尔兹才行,”她哄孩子一样,“您要是不会华尔兹,那就一个女孩子都追不到。”

他的抵触反应反令她下定了决心。

“随便您怎么说都成,布鲁森先生,我是一定要教会您跳华尔兹不可的,您要是不合作的话,那我就要找人去请哥纳德先生。”

这个威胁很是奏效,“好吧,见鬼的,我下一步做什么?”

“华尔兹只有两步,每步有三拍。现在,左脚向后滑——记住,只一小步,——然后向后挪右脚从左到右……”

两个人一开始就象在打仗,慢慢地,扎克瑞集中精神,听从霍丽的指点,总算将步伐走得顺了一点儿。霍丽轻手轻脚地给他适时点拨,看起来还很自得其乐,这令他大为放松,尽管他不明白,她怎么会甘冒着随时被绊倒的危险来和他跳华尔兹。

“您的手臂要稳,”她闪亮的眼睛望着他,“您现在的动作象在抽水。”

她好象是存心的,这一评论使得他分心乱了步数,他于是扬了扬眉毛以他那惯常的讽刺语调说道,“夫人,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不踩到您害您致残。”

“事实上您做得很好,别对我说您以前从没学过华尔兹。”

“从来没有过。”

“那您算得上相当灵活了,大部分的初学者总是把体重压在后脚跟上。”

“拳击,”扎克瑞边说边拉着她转了个小半圈,“在绳圈里,你要随时准备着躲闪和回避。”

他并非有意说笑,可她却觉得十分好笑,“布鲁森先生,上舞蹈课时您的那些拳击理论就还是省省吧,我可不愿意想象我自己带着副拳击手套和您站在绳圈里。”

望着她笑靥如花,扎克瑞感到一阵阵甜蜜的痛苦,再一次的,他的心头涌起对乔治泰勒深刻的嫉妒。嫉妒他曾经被她深深地爱过;嫉妒他有权利随时随刻抚摸她亲吻她;嫉妒他曾是她的庇护所,她每有所求,都会向他求助;嫉妒他,到现在,还在被她爱着。

扎克瑞听说的所有关于乔治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他乔治是个完美的男人,英俊高贵,诚实可敬,涵养大度。看起来他是完完全全配得起霍丽这样的妻子,正如他扎克瑞完完全全地配不起。扎克瑞知道乔治所拥有的一切自己都不具备,他能够奉献给她的所有东西,包括他的真心,都不是一尘不染的。

“假如”这两个字是扎克瑞最不喜欢的,此时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无情地重重地敲着,假如,假如……

他乱了华尔兹的节拍,一下子停了下来,使得霍丽一下子撞到他身上,她轻笑着,“哦,……您怎么突然一下子停了,我——”

嘟喃着一句道歉,扎克瑞伸出手去扶住了她。她的冲势未减,她娇小的身躯于是紧贴着他的,尽管隔着一层衣服,她柔软的躯体仍然令他方寸大乱,他知道他该放开她,可他那不听话的手却反倒更紧地抓着她不放。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运动,她的呼吸有点急促,他感觉得到她胸部的起伏,就在他自己的胸膛上。时间似乎停滞了,他等着她来结束,或抗议,可她却奇怪地保持着沉默。她丝绒般厚重的睫毛抬起来,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于是他们就这样相拥着,茫然地凝视着对方,静静地站在一起。

慢慢地,霍丽移开了她的目光,她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下巴,他的唇火烧般的灼热,他只想将它紧紧地贴到她的唇上去。他等待着,他肩膀上她的小手的动作……也许,她会伸出手来,将他的脖颈揽向自己……也许,她会向他做一个最轻微的暗示手势……可她一动不动,没有鼓励,却也没有移开。

他哆哩哆嗦地叹了口气,放松了自己紧张的肌肉,尽管他整个身心都在呐喊着一个沉默的抗议。他的视线有点儿模糊,他不知道霍丽能否看透他的心思,看出他有多想一把抱起她来,带她去他想去的地方,任何地方。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愿望,而这个愿望在他的体内燃烧着,烧遍他的全身,他渴望她,渴望与她翻云覆雨,更渴望她的情感,她的关爱,她在他的耳边呢喃的爱语。他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傻瓜,如此绝望地想要得到一样绝对不可能属于他的东西。

这时一个冷静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提醒他,这些从霍丽那里可欲而不可求的东西,他尽可以从其他女人那里获取。伦敦有众多纷纭的美女,情愿向他投怀送抱以身相许,只要他点点头而已。于是扎克瑞如同溺水之人涝到了救命的稻草,他不需要霍兰蒂泰勒夫人,他可以找到更漂亮的女人,更解风情的女人,更脉脉含情的女人。她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今晚就可以证明,也许,要再加上明晚……总之,来日方长,他总会有足够的时间来证明这一点。

“我想今天可以到此为止了。”霍丽仍带着一点儿茫然的神情,“您已经学了不少了,布鲁森先生,我肯定您不久就会掌握华尔兹的全部技巧。”

于是扎克瑞强迫自己挂上一个礼貌的微笑,向她鞠了一躬,“谢谢您了,夫人,那我们明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再见吧。”

“您今天不在家里用晚饭吗?”

他摇了摇头,“我晚上要去伦敦看几个朋友。”

她不说什么,可她的目光却流露出她的不满。他知道得很清楚她不喜欢他这种纵欲的生活,而此刻,惹恼她,忽然带给他一阵恶意的快感。就让她回去睡她那圣洁的床好了——他完全有权利给自己找找乐子,只要他找得到。

霍丽慢慢地走向露丝的房间,玛沃德应该正带着她的女儿在那里阅读或玩耍。她发现自己不止一次地走神,她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放着自己和扎克瑞布鲁森在一起的镜头,十指相接,缓慢地旋转,镜子里映着他们成双成对的身影。与他如此相亲相近,有说有笑地渡过了两个多小时,彻底地吹皱了她心湖中平静的春水。她害怕,她焦虑,她烦恼,又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谢天谢地,舞蹈课总算上完了,他紧紧抱着她的那一刻,喜忧参半的,她以为他会吻她。

如果他真的吻了她,她会怎样?她不敢问自己这个问题。布鲁森好象唤醒了她体内一些压抑多年的原始的本能。对于象她这样的女人,从小儿言传身教的教育就是,即使对自己的丈夫,也要尽量压抑自己的情欲和本能,她此刻的处境,不得不说,是十分危险的。

对于布鲁森的毛手毛脚,她应该是心存反感的,可恰恰相反,她反倒更被他吸引。他对她没有同情呵护,也完全不把她当成个易碎的瓷娃娃,他常常激怒她,调侃她,和她讲话也从不绕圈子,这令她感到生活的真实与充实,她开始走出自己狭隘的生活小圈子,注目于更广阔的天地。于是她心悸地想到,自己没有能够改造他,反倒正被他改造,而且,不是向着好的方向。

苦笑着,霍丽的手指掠过忽然变得酸涩怕光的眼睛,眼前的一阵金星令她紧张起来,“哦,不要,”她叹了口气,意识到这是她头痛病的征兆。和以前一样,这折磨人的痛苦再一次全无先兆地袭来,她得赶快躺下来,用一块凉毛巾盖上前额,才能好一点。

她扶着楼栏杆上楼,越来越重的痛楚贯穿她的太阳穴直达她的后颈,当她终于走到她们的套房门口时,她听到了露丝的声音。

“……不,那不叫疾弛,玛沃德!那太慢了,这才叫疾弛……”

倚着门,霍丽看着自己的女儿正和玛沃德坐在铺地毯的地板上,身边到处都是玩具。露丝手里正拿着一个,布鲁森送给她的,一匹全身披挂的小马,马尾巴是用真正的马鬃做的,马眼睛则用的是闪亮的玻璃。这小马正拉着一辆小马车和几个娃娃,经过一些积木和书拼成的建筑群。

“这是要去哪儿呀?亲爱的?”霍丽轻轻地问道,“是去公园?还是去摄政街的商店?”

露丝笑着抬起头来,卷曲的头发垂落到脸上,“妈妈,”她喊着,然后又重新注视那疾弛的小马,“他们是要去炼铁厂。”

“炼铁厂,”霍丽很吃惊地重复着。

玛沃德的圆脸上带着苦笑,“是呵,夫人,布鲁森先生给露丝讲过那些工人的生活,还有他们在他的炼铁厂和工厂里的工作,俺跟他说了,小孩子家用不着学这些个,可他只拿俺的话当耳边风。”

霍丽的第一反应是对布鲁森有些儿着恼,他没有权利给一个家境良好的孩子讲那些工人阶级的生活。可又一想,自己的女儿长这么大了,却从来没机会去了解贫富的区别,为什么有些人住在豪华的房子里,同时却也有人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我想,”她犹豫不决地说道,“那也不是件坏事,露丝也该知道点儿外面的事情……毕竟,大多数人的生活是和她截然不同……”

她揉着她的前额,痛苦正一点点儿地加剧。这还是第一次,她意识到扎克瑞布鲁森对于露丝来说,比乔治要更真实更具影响力。布鲁森和露丝玩过找拖鞋和藏猫猫的游戏,尝过一个阴天下午她“帮”厨师做的果酱,坐在地板上烤火的时候他会用纸牌给她搭起一座房子来。这些事情是连她自己的父亲都不会和她做的。

布鲁森从来不会忽略露丝或草草打发她幼稚的问题,他待她如同对家里的其他成员一样。大多数的成年人不把孩子当回事,只有等他们成人以后才另眼相看。可布鲁森很明显地表现出,他有多么的喜欢孩子,而露丝也越来越喜欢他,这又是个意料之外的情况,使得霍丽烦上加烦。

“哦,夫人,”玛沃德关切地看着她,“您那头疼病又犯了,可是?您白得吓煞人呢!从头到脚都看着不舒服。”

“是的,”霍丽将几乎全部的体重都倚到门上,抛给女儿一个惨淡的微笑,“我太抱歉了,露丝,我本来答应你去散步的,可今天不能去了。”

“你病了,妈妈?”那孩子的小脸关切地皱起来,一下子跳过来搂住她的腰,“你得吃药,”她象个小大人一样吩咐,“还得拉上窗帘,闭上眼睛。”

忍痛笑着,霍丽任由那只小手拉着她走进卧室,手脚麻利的玛沃德立刻把窗帘放下来,挡住所有光线,并帮霍丽宽衣解带。

“我们还有上次温特沃斯医生开的药吗?”霍丽低声问,转身让玛沃德帮她解开后背上的纽扣,任何轻微的动作此时都令得她两太阳的脉搏剧烈地跳动。上一次她在泰勒家发病的时候,家庭医生曾留给她一瓶药来缓解痛苦。

“那当然,”早对她这时时发作的老毛病了如指掌的玛沃德放低了声音,“俺从来都不会忘了它呢,夫人,您先睡上床,俺这就去给您倒一勺来。”

“谢天谢地,”霍丽轻叹着,“我没了你可该怎么办呵,玛沃德?谢谢你和我们一起搬来布鲁森家,其实你就是留在泰勒家我也不能怪你。”

“让您和露丝自个儿来这个怪地方吗?”那仆人憨厚地笑了,“实说了吧,夫人,俺倒挺喜欢这地方。”

衣服终于滑落到地板上,跟着是她身上的饰物和长袜,只剩下贴身的胸衣和底裤,霍丽爬上床,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来,将她痛苦的脑袋投进枕头里。“玛沃德,我总是给你找麻烦,”她轻声说,“等我好一点儿,我会想法子补救。”

“您就别操一点儿心,”那佣人安慰她,“先歇一下,俺马上就给您拿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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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外套和灰色的长裤,颈上围着一条亮黑色的丝巾,扎克瑞正走下主楼梯,准备进城去进行他惯常的晚间娱乐。驱使着他的与其说是期待,倒不如说是他的决心。这一下午的舞蹈课惹得他意乱情迷,心津荡漾,此时此刻,他迫切地要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打算先找个不错的女人,然后再打牌喝酒消磨掉剩下的几个小时,只要是能使他忘记霍丽在他怀中的感觉就好。

他走到一半却慢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忧郁的露丝正坐在一节楼梯上。露丝穿着薄纱的裙子,雪白的长袜,小手里是那一刻也不离的纽扣串,活象一个可爱的娃娃。他看着她,忍不住露出笑容。和伊丽莎白小时候比起来,露丝是完全不同的,她懂礼貌守规矩,乖巧听话,到目前为止,霍丽很成功地让自己的女儿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里,完全不同于伊丽莎白小时候经历的人间地狱。可扎克瑞却始终认为,露丝仍然需要一个父亲,一个能教她看外面世界的父亲,能让她懂得这个世界并非只是公园里的秋千和篱笆围起来的花园,还有好多孩子穿不起带花边领子的衣服,还有好多人要流血流汗,只为换得一片餐桌上的面包。可是,露丝毕竟不是他的女儿,他没有任何权利去干涉她的教育。

他走下几步台阶后笑着回身来逗她,“小公主,你为什么自己坐在这儿?”

露丝重重地叹了口气,胖乎乎的小手拈着纽扣串上那些亮晶晶的物件,她捻过那颗她最喜欢的香水纽扣,把它举起来闻了闻,“我在等玛沃德,”她愁眉不展地说道,“她给妈妈送药去了,然后我们要到婴儿室去吃晚饭。”

“药?”扎克瑞重复着,皱起了眉头,见了什么鬼,霍丽为什么要吃药?她不到两个小时以前刚上完舞蹈课的时候还好好的,她出了什么事么?

“妈的头疼病犯了,”露丝愁苦的小脸埋在她的手里,“现在没人和我玩了,玛沃德倒是想,可她太忙太累了,等一会儿她肯定会早早打发我上床。噢,我真不喜欢妈妈生病。”

扎克瑞也同情地皱起了眉头,心里却在想着怎么会有人两小时前还好好的,突然间无缘无故地就发了头疼症,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呢?他寻欢作乐的心思立时就烟消云散了,“小公主,你呆在这儿,我去看看你的妈妈。”

“真的?”露丝很期待地望着他,“您能让她好起来吗,布鲁森先生?”

这个充满信任的问题使得他又好笑又心酸,他弯下身来轻轻拍了拍那孩子的头,“我没办法,露丝,但我可以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他离开那孩子,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去,走到霍丽房门口时正看见玛沃德从里面出来,她脸上紧张关切的表情更使得他忧心忡忡,“玛沃德,”他粗声大气地问道,“霍兰蒂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佣人立时竖起一个指头来示意他低声,“是头疼病犯了,每回都来得没头没脑,任何声音味道或光线都会使她头疼加剧呢。”

“那是什么引起的?”

“俺也不知道呢,先生。自从俺家泰勒先生去了,她时不时地就发一回病,一发就得一天,或者更长,然后才好。”

“我去请医生。”扎克瑞立刻决定。

玛沃德立刻摇了摇头,“谢了,先生,不过用不着,霍兰蒂夫人看过一个专家,他说象这样的头疼病没法儿治,只能让她休息吃药,到好了为止。”

“那我要去看看她。”

那使女的脸上又带上了警觉的表情,“哦,先生,俺请您不要去打搅她!霍兰蒂夫人现在不能见客——她正病着,刚吃的药会让她有点儿失常,而且……嗯,她也没穿着见客的衣裳。”

“我不会打搅她,玛沃德,你现在去照顾露丝吧,她自己在楼梯上坐着呢。”全不理会那仆人的反对,他推开门走进了房间。眨着眼睛,他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听得到霍丽急促的呼吸声,空气里有种甜香的味道,他好奇地嗅着。终于他摸到了床边,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瓶和一个粘乎乎的勺子,他小心地拈起一点勺子上的东西,放在嘴边尝了尝,立时就辨别出含鸦片剂的糖浆的味道。

霍丽在薄薄的床单下扭动着身体,感到有什么人在房间里,她的眼睛和前额上正盖着湿毛巾,于是她轻声问道,“玛—玛沃德?”

扎克瑞犹豫了一下后回答,“我以为您上完我们的舞蹈课应该脚疼,而不是头疼。”

听到他的声音她又扭了一下身体,“哦,……布鲁森先生……请您马上离开这儿。”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很明显是鸦片剂的影响。“我……没有穿衣裳呢……而且这药有时候……会让我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那样的话,我更要留下来。”

她轻笑了一下,“请不要逗我笑了……疼死了。”

扎克瑞便在床边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来,椅子在他的体重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霍丽不由得向里蜷了蜷身子。现在他的视线已完全适应房里的黑暗,他可以清晰地辨别出她白晰光滑的肩头和从她喉头延向前胸的优美曲线。“我亲爱的夫人,您吃的药里全都是鸦片,我可不想看着您对那个东西吃上了瘾,我以前可是眼睁睁看见过最强健的男人因为这个变成活骷髅的。”

“可只有这个有用。”很明显,在药物和痛苦的双重打击下,她的意识有点儿模糊。“我得睡上一两天,……然后就好了……明天不上课了……请原谅我……”

“上课?见鬼去吧!”扎克瑞轻声说。

“请注意您的修辞。”她此时还没忘了责备他。

“可您怎么突然就头疼了呢?是不是下午我做了什么——?”

“不……不,没有原因,我会先看见星星和火花,然后那疼痛就从我头上和脖子上开始,……蔓延到浑身哪儿都不舒服为止。”

扎克瑞小心地坐到床上去,霍丽感到床垫的震动就立刻抗议,“布鲁森先生……请您……让我自个呆着吧。”

扎克瑞把手指伸向她的颈下,触手是一片紧缩僵硬的肌肉,而霍丽也在他的触摸之下不由自主的呻吟起来,于是他用他的十指小心轻柔地摩挲着那打结的肌肉,一滴眼泪滚了下来,还好她脸上盖着毛巾,她颤微微地呼出一口气来。

“这有用吗?”扎克瑞过了一会儿问道,感觉她的紧张放松了一点儿。

“是的,一点点……”

“我该停下来吗?”

立刻的,一只手从被单下伸出来,细细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不,请不要停。”

他于是继续静静地按摩她的后颈,直到她的呼吸更深沉更悠长,令人以为她已经入睡,可过了一会儿,他很吃惊地听到她开始讲话,她的声音还是有点儿含混不清的。

“这头疼病是从乔治走了以后开始的。第一次发作是有一天我读了一整天的信以后……亲友们都那么好……他们分享和我们的记忆……每个人都说他们有多震惊……其实,没有人比我更震惊。”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象梦中的呓语。“那么健康的一个人,当然不象您这么强健,可也很……结实。然后他开始发烧,除了茶什么都吃不下。他卧床一个星期,一下子瘦得吓人……脸上都瘦得见骨头了;第二个星期,我害怕了,他的意识开始飘乎不定的,他好象已经知道他不行了……他开始安排后事。有一天他叫人去请他最好的朋友,瑞文黑尔……是他从小儿的朋友,他让我和瑞文黑尔发誓……”

她叹了口气,浮想连翩。

“发什么誓?”扎克瑞紧盯着问了一句,“他要你发什么誓?”

“没什么要紧的,”霍丽接下去,“我跟他说好,他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然后我向他要求最后的吻,他吻了……那是最甜蜜的吻……虽然他已经没力气抱我,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变了,……医生说那是回光返照,我就抱着他直到他离开……我抱着他好久好久直到他身体凉下来为止。”

扎克瑞松开手,小心地将被单盖上她裸露的肩头,“我很抱歉。”他说。

“后来我很生他的气,”霍丽承认,孩子气地抓着他的手不放,“我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他静静地握着她的手指,“为什么生气,亲爱的?”

“因为乔治他……一点儿都不抗争,他就那么听天由命……就那么平平静静地去了……丢下我一个人。他的天性就不会抗争,我怎么可以为这个责怪他呢?可是我还是怪他。”

我是会抗争的。扎克瑞想着,内心里他坚定地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为了你和露丝,我是情愿争到和魔鬼面对面的,我会竭尽我的平生之力,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息。

她的嘴角浮上一个疲惫的笑容,“现在您知道了……我是个多么坏的女人。”

扎克瑞仍然俯身望着她,直到她终于睡着了。她占满了他的整个心房,他所有的愿望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她,远离一切烦恼和忧虑。他的内心里挣扎着,那种由她而起的,令他尴尬的,温柔的情感,传遍他的全身。外出胡混的念头彻底没有了,他现在就只想留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守护着睡着了的霍兰蒂泰勒夫人,守护她和她丈夫在一起的梦境。

扎克瑞终于离开了床,下意识的,他抬起她纤细的手举到自己的唇边,他吻遍她的手指,掌心和手背,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好,她光滑的肌肤柔嫩如丝。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回被单上,又静静地望了她最后一眼才离开了房间。他现在需要逃开,从他自己的家里逃开。他觉得自己象头困兽,落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陷阱。

“先生?”玛沃德正守在走廊里,带着很明显的疑问神情望着他。

“露丝在哪儿?”扎克瑞只简单地问了一句。

“她在起居室里,和布鲁森太太和布鲁森小姐玩儿。”玛沃德很不放心地皱着眉头,“俺能问问吗,先生?您在霍兰蒂夫人的房里呆这么久干什么?”

“我趁着她神智不清把她强奸了,”他一本正经地说,“花的时间还比我想的要长。”

“布鲁森先生,”那使女愤怒地嚷起来,“这可太不象话呢!”

“收起你的翅膀吧,”他笑了笑,“我只是陪霍丽夫人呆了一会儿直到她睡着了,你知道我是宁可割我自己的喉咙也不会伤害她的。”

玛沃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是的,先生,我知道。“

这使女的话不由得令他不安地想到,他对霍丽的感情已经变得如此显而易见。见鬼!他暴躁地想着,从她身边一掠而过,此时此刻,他只想逃离这一切。